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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了门就是电梯,墙壁上的按钮不知道用了多少年,上面都用透明胶带贴着手写的数字,个个都歪歪扭扭。里面黑暗潮湿,墙壁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,黑乎乎的。我问上几楼,高雄说:“十二楼。”我刚把写有“12”的按钮给按亮,高雄却走向楼梯间。
黄诚信问:“高老板,我们为什么不坐电梯?”我笑着说他肯定是想减肥。
电梯门打开了,高雄边爬楼梯边说:“要是不想坐到半路掉下来,就随你们。”我和黄诚信互相看看,同时把迈出去的腿收回,跟在高雄屁股后面也爬楼梯。十二层说高不高,说矮也不算矮,好在举架没那么高,也累得我和黄诚信直喘。我在中国从没见过这种格局的公寓楼,中国的楼房,每层都有走廊或者门厅,再加上几个独立的住户房门,而这种公寓的每层都有个大平台,平台周围还有高高低低的楼梯,夹杂着很多住户的房门,完全没有规律,好像是随意修的。这种格局以前只从电影里看到过,很像香港旧时的九龙城寨。
途中,我在各个楼层看到不少风景,有人坐在楼梯口,手里展着报纸假装看,发现有人经过,立刻用警觉的眼神盯着我们,直到上楼,估计是在放风;透过房门上的小气窗,能看到屋里有两个年轻女人正抱在一起接吻,有人经过也不避讳;看到在地上摆了很多汽水箱和鱼虾箱,不少人围着买;也看到摆着好几个方桌,都坐满人,打麻将或者扑克牌。
“这个地方真的系好乱,田老板,你要多加小心。”黄诚信低声说。我看到他比我似乎还紧张,心想也不知道他提醒谁呢。这地方再乱也是居民区,再说有高雄领路怕什么,他肯定熟。
来到十二楼,在高雄的带领下,我们穿过平台,又拐了几个弯,最后来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小巷,高雄走到最里面的铁门前,伸手咣咣砸几下。半分钟后,门上的小气窗被打开,露出一对闪着精光的眼睛,也不知道这人皮肤有多黑,除了眼睛周围的皮肤都是黑黝黝的,我心想难道是个黑人?见是高雄,这人又左右扫了扫我和黄诚信,关上气窗,半天没动静。我刚想问怎么回事,看到高雄掏出雪茄点燃,好像根本不着急。
铁门终于被打开,门口站着一个人,个子不高,穿着黑衬衫和黑裤子,脚上也是黑色凉鞋,比较瘦,头发乱蓬蓬的也不知道多久没剪没洗了。这不是黑人,虽然皮肤有些黑,但眼圈就像大熊猫似的,难怪在门外看不到眼睛以外的皮肤。
进屋后,先闻到有股鱼腥味,然后还有鸡粪味。屋里很乱,墙角堆着不少鸡笼,里面都是活蹦乱跳的公鸡,对面墙还摆着两个塑料圆桶,里面不时发出扑棱棱的声音,走近看却是鲜鱼。正在我惊讶的时候,忽然看到另外的角落还有一只用竹条编成的大圆笼,平时我在农村也没见过,里面似乎有白花花的东西在动来动去。
这人不友善地看着我和黄诚信两人,又对高雄说了几句什么泰语。黄诚信也用泰语插言,刚说出半句,就被高雄示意打断,他立刻不说了。趁高雄跟黑眼人在角落低声交谈的时候,我和黄诚信不约而同地凑过去看那个圆笼,里面居然是几只小猪崽,个个肥肥白白,最多不到一个月,拱来拱去的很可爱。我心想,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猪笼?
“田老板,高老板是来给我解降的吗?”黄诚信压低声音,“他好像是顺路来买东西的,这人就是鱼佬嘛。”
我偷眼看他们俩并没注意,回答:“应该不是,高老板可没这么无聊。这人也许也是阿赞师傅呢,你不要乱想。”
黄诚信说:“就算是,这个师傅恐怕也没什么法力吧,他还卖鱼卖鸡肉猪肉,能有多厉害?”
我也没太明白,假装行家地回答:“不见得,听说在东南亚有很多真正厉害的阿赞师傅都很低调,并不是全以加持佛牌、刺符或者做法事为生,有的甚至很穷,就像中国那种深藏不露的高僧,已经达到某种境界了。”黄诚信想了想,点头说有道理。
这时高雄抽着雪茄走过来,对我俩说这位是阿赞巴颂师傅,专修黑法,解降头和落降都很擅长。刚才他正在供奉小鬼,还没做完,所以我们要先等会。听到“供奉小鬼”这个词,我并没太在意,心想无非就是这些泰国的修法者所信奉的什么神灵呗,比如修道的供奉吕祖,唱戏的供奉唐明皇这类。
那黑眼师傅也没理我们,挽起袖子,从塑料桶里捞出一条扭动的鲤鱼,走进里间屋。屋门并没有关,黑眼师傅阿赞巴颂似乎也没避讳我们,我很好奇,走到斜对着里屋的角度,靠坐在几个大纸箱前,黄诚信明显也很好奇,假装左顾右盼地跟过来,站在我身边。
阿赞巴颂师傅把鲜鱼放在桌上,从里屋的木柜中捧出个用红布裹着的东西,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,将红布打开,里面有个黑乎乎的东西,大概有半尺来长,因为离得远,看不清是什么。阿赞巴颂再从桌上拿起那条鱼,用力大口咬下去。还没等我表示惊讶,黄诚信已经张大嘴,发出“啊”的轻声。阿赞巴颂咬了一大口鱼肉,再扭头用力扯下来,那鱼还在扭动身体,随后阿赞巴颂把这块扯掉的鱼肉再补几口,将鱼鳞和鱼皮咬掉,只剩干净的鱼肉。
在我和黄诚信的惊讶表情中,阿赞巴颂恭敬地把这块鱼肉平摊在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上面,然后又用同样的方式咬下几块净鱼肉,摆放整齐。他走出里间屋,我和黄诚信连忙假装看向别处。阿赞巴颂根本就没搭理我俩,把残缺不全的鱼扔在墙角的垃圾筐里,呸地吐掉嘴里的鱼鳞,又弯腰打开鸡笼,伸手抓住一只公鸡的翅膀根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