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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阳城,冷风袭人,戒严解除后的第二天,城内赌馆內却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。因为战争,赌馆歇业了一段日子,城内的赌徒们憋了好久。甚至在没开业的时候,时不时还有人过来蹓跶询问。普通人,是无法理解赌徒的心理,而赌徒,更是不认同忙碌的普通人为何而奔波。
吴治文,吴掌柜的儿子,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。上一次输光欠下千两白银,尔后被老爹赎出来的的事情,已经过去了很久。自从那次之后,他再没有来过这里,不是他不想,而是他没法躲开家人。上次,他被老爹狠狠的揍了一顿,很疼,旁边一言不发的妹妹都哭了。而且老爹蛮横的把老仆福伯塞给他,并吩咐福伯,无论何时都要跟紧自己。
从那以后,他就不敢再来城北赌馆。福伯如影相随,兢兢业业,吴治文尝试过威逼利诱,但福伯不为所动,福伯不说话,他走到哪里,福伯就跟到哪里,这让吴治文非常头疼。自从母亲去世后,吴治文第一次觉得有个人无时无刻的跟着他,似乎感觉也不错。
然而这一切就在几天前嘎然而止。福伯和他,以及老爹一起外出收购皮毛,这是今年春天的最后一次。也许是老爹觉得他最近表现不错,没有惹事生非,也许是老爹终于想要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了,总之,老爹破例的带自己外出。
长时间闷在城里,偶尔一次外出,吴治文的心情自然愉快。他去了猎户家里,代老爹问好,让福伯收购,他自己旁听学习,当作一次生活的体验,似乎也不错。虽然吴治文并不喜欢做一位商人,但这并不妨碍他认认真真的体验一次。
吴治文曾经以为,老爹会把家产留给那个外表柔弱,内心坚强的妹妹。但这次的经历,以及老爹鼓励的眼光,让他觉得老爹还是站在他这边,而妹妹得到最多是一笔丰厚的嫁妆而已。
然而,天不如人愿,碰到了鞑子,庞大的车队,显然是金兵抢劫的首选。老爹出钱买命的话还没有开口,刀光滑过他的脖子,鲜血就喷了出来。吴治文不得不承认,在那一瞬间他害怕了,而勇敢的福伯,冲上去抱住老爹的尸体,嚎啕大哭。
福伯是老爹的老兄弟,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,立刻就被鞑子砍掉了脑袋,脑袋骨碌碌滚到了吴治文的眼前。刚才还有些呆滞车队伙计,一阵嚎叫,四散奔逃。正是这些伙计们,转移了鞑子的注意力,吴治文趁乱跳入旁边的臭水沟中,躲过一劫。
吴治文心惊胆战的在城外躲了一天,靠着怀中仅有的一块风干牛肉,熬回了沈阳城。可是此时的吴府,首先面临的是沉重的债务。因为战争,沈阳皮货商大量逃离,导致市场出现真空,而战争又造成了皮毛的大量需求。因此老爹才举债收购,希望借助庞大收购规模能够在未来占领市场,成功逆袭,结果人算不如天算,却让吴治文背负了庞大的债务。人财两空,指望家中积蓄,根本难以应付目前的窘境。
吴治文的心情很差,需要去找点乐子,想了许久,他觉得城北赌馆似乎是个不错的去处。
“吴公子你来啦,赶紧里面请,伙计,给吴公子准备个位置。”
看着一脸笑容的雷老板,吴治文心里一阵放松。他点点头,进去占了一个位置。吴治文身上只有十两银子,他今天并不打算玩的太久。
赌徒的心理是很难预料的,包括赌徒自己。今天连续几手的顺风顺水,让吴治文从迸发出了一股炙热的激情。他紧盯着赌桌,手里捏着赌牌,他已经进入了赌徒的禅定,周围的喧嚣声对他没有丝毫影响。又赢了,吴治文的运气,终于走出了连日来的阴霾。
兜里揣着多出来的几十两白银,听着周围人群的赞叹声,以及对桌捶胸顿足的哭声,吴治文的信心从未如此的强烈过。
门口,悄悄伫立着一位姑娘,她正一脸不屑的盯着正中赌桌旁侧身的吴治文。她咬牙小声嘟囔了一句,然后哭着跑开。这是小桃,吴诗涵让她去找少爷,她找了好久,后来才想到来城北赌馆碰碰运气。小桃实在不希望在这里碰见少爷,因为小姐会为此而伤心。
今天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。很多名贵的家具,字画,以及府邸的地契都已经被变卖。债主都在等吴家的新掌柜签字,签字的字据将作为清债的凭据。小姐不太想签字,因为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,对于未出阁的姑娘而言名声毕竟不好。因此小姐让她来寻找少爷。
家里等着的债主,实际上更乐意让小姐涵签字,只是他们念在旧情,不愿意逼迫。可现在这个情况,如何回去跟小姐说呢。
“小桃,你在门口徘徊什么,进来快说,找到少爷没有?”吴诗涵问完话,静静的站在屋檐下,似乎对周围搬运东西的伙计视而不见。
“小姐。。。”小桃实在不愿意小姐伤心,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“小桃,你说吧,我撑得住。”
小桃哭了,泪水瞬间就洗掉了脸上的妆容,她哽咽着说:“小姐,少爷,少爷在城北赌馆。”
“好,我知道了小桃,你别哭,好姑娘,这些天你自己也留意着,找个好人家去。”
“小姐,我不去。”小桃哭的更大声了,惹得旁边的伙计指指点点。小桃不在乎,她和小姐这么多年,虽然名义上是主仆,可小姐对自己亲如姐妹,这个时候,她真不想离开。
“我已经遣散了家里的丫鬟和仆人,贵叔帮我料理些后事。齐掌柜答应老屋会借我暂住几天,等安葬了父亲的衣冠,我就搬出去。”你跟着我,到时候只能受苦,我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了。
“小姐,我要跟着你,无论你到哪里。”小桃哭着,不肯松口。
“哎,傻姑娘。”吴诗涵走过来,用手帕帮小桃轻轻的拭去泪水。
“小桃,那面镜子,你一会儿抽空送给沈公子,再也不要让我哥哥看到,此非平常之物,我们现在孤苦潦倒,带在身上是招祸。”
“小姐,你为什么不去当铺当掉呢,这样也可以解燃眉之急。”
“小桃,你不懂。”吴诗涵的脸颊上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,她转过身,抬头望着花楼,背对着小桃淡淡的说:“这是吴公子的心意,是不能当掉的,否则做人失了方正。我去签字了,待会吃完午饭,你让贵叔陪着你,把镜子你送回沈公子那里去吧。”
抚顺,努尔哈赤的行宫内,一片愁云。自从昨天晚上,士气低落的后金军队陆续逃回抚顺后,这座原本还憧憬在胜利中的城市,顿时变得无比沉闷。
努尔哈赤抵达行宫之前,就已经昏迷过去了。他的一只小腿和胳膊被火焰吞噬,变得乌黑,一股焦臭的味道弥漫在屋子中。
今年刚满三十一岁的大妃阿巴亥,正跪在旁边帮努尔哈赤默默地清洗。努尔哈赤的腹腔不时流出血水,新裹上去的白布又被染成了血红。
已经来过两个太医,他们对与腹腔上的伤口纷纷表示无可奈何。
愤怒的莽古尔泰当场杀死了一名太医,要不是代善拦住,另外一名太医也要死在他的刀下。
没有人知道,努尔哈赤的腹腔中有一块弹片,深深嵌入其内。如果不动手术,只能是慢慢的等死。即使知道了,这些太医也不敢在努尔哈赤的腹腔上动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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